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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秋(2 / 2)




「何以见得?如果以这次入宫作为交换条件,北家和南家联手,对他们来说,不是很划算吗?」



真赭薄想起了滨木绵破坏七夕宴的身影……当时,她说了什么?



『你的美貌根本无法发挥任何作用。』



『真赭薄,你可别搞错了,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。』



『是南家的势力。』



滨木绵完全没有提到自己要入宫的事!



「所以,皇太子没有来参加七夕宴是因为……」



白珠面无表情地说:「当然是南家为了成全我,打压了西家的主张。我要让你为之前认为北家没有实力,而不把我放在眼里而后悔。」



「开什么玩笑!即使家族的势力是这样,皇太子也不可能选中像你这种女人。」真赭薄喘着气大叫道,「真想看看皇太子知道你欺负马醉木会怎么说。」



白珠听了这句话,立刻目露凶光,她突然逼近真赭薄,语带嘲笑地开了口。



「你尽管去说啊!如果皇太子讨厌我,那我就会让你、滨木绵和马醉木全都无法继续留在樱花宫。我要让皇太子只能选我!我带着北家悲壮的誓愿,无论如何都要入宫,才会来到这里。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,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!」



白珠撂下这句话,显然她是认真的。



接着,白珠突然恢复了镇定,静静地说道:「也许你是因为爱上了皇太子,才会来到这里,但我和你不一样……我根本不在意皇太子在想什么。」



白珠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这句话,比真赭薄之前听到的任何声音更加震撼,她突然觉得白珠很可怜。



下一刹那,真赭薄暂时忘记了自己陷入了困境,脱口问道:「……难道你的内心不觉得寂寞吗?」



白珠好像被说中了痛处,瞪大了眼睛,短暂地露出了像小孩子般的表情,然后又露出像是在哭一样的笑容。



「完全不会……这种感情,我早就已经丢弃了。」



白珠露出凝望远方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后,抬起了头,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脆弱的表情。



「秋殿公主,你听好了,这是我最后的忠告。如果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你入宫的话,你弟弟的命运将会很悲惨。如果你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,就尽管去做任何事吧!」



白珠说完,又瞪着浑身颤抖的马醉木。



「你也一样,给我赶快回府,万一最后是你入宫,万一最后我无法入宫,」她再度拿出了插在怀里的怀剑,对着大惊失色的马醉木和真赭薄说:「我就会用这把剑插进喉咙,自我了断,希望你们不要忘了我有这么大的决心。」



白珠说完,转身离去,马醉木和真赭薄都说不出话。



这时,水面泛起一道涟漪。下雨了。



可能是过云雨,突然下起的雨越来越大,转眼之间,就把所有的地方都打湿了。



「太过分了……」



马醉木不停地说着「太过分了」,便在水里哭了起来。



真赭薄在她身旁茫然地看着白珠离去的方向。



过了一会儿,真赭薄用沙哑的声音对马醉木说:「……你不要再哭了,再怎么哭,也无法改变任何状况。」



「但是……」当马醉木抬起头时,看到菊野带着大批女官出现在真赭薄身后。



真赭薄发现后,用力吸了一口气,挺直了身体。



「公主,这…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?」



「菊野,你这个笨蛋,怎么现在才来?」真赭薄怒骂道,「你还在磨蹭什么?赶快去秋殿准备好汤殿,还有干净的和服。」



真赭薄不由分说地把马醉木带去了自己的宫殿,那里已经准备好洗澡水、干净的和服和热腾腾的饭菜,马醉木基于和刚才不同的理由又想哭了。



洗完澡,也借了真赭薄的衣物,吃了美味的饭菜,心情终于平复之后,才终于能够向真赭薄表达感谢。



「今天给你添了很多麻烦,真的很抱歉……」



「你不必放在心上,对你来说,才是一场灾难。我做梦都没有想到,白珠竟然会有那种想法……」真赭薄靠在扶手枕上,静静地说完露出凝望远方的眼神,怔怔地嘀咕道:「至今为止,我所做的一切,都深信只要真心诚意爱慕皇太子,皇太子一定会来迎接我。我真是太天真了。」



真赭薄痛苦地继续说了下去。



「我真的太天真了,虽然有点不甘心,但滨木绵说的没错,我真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。无论是有关政治,还是一起登殿的其他人。」



真赭薄说到这里,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看向马醉木。



「现在回想起来,我也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。我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,只想到自己……我太傻了,真抱歉,没有多加思考就说的话,一定让你很受伤。」



真赭薄说话时的眼神平静而清澈,也带着悲伤。



「没关系,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。」马醉木感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,摇着头说道。



「谢谢你的谅解。」真赭薄露出的微笑比之前看过的任何表情更温柔。



马醉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,在眼前意想不到的平静气氛中渐渐放松下来,这也许是登殿以来,第一次和他家的公主心灵相通的时刻。



「但是,」蓦然,站在一旁的菊野突然语气沉重地说:「公主,白珠公主对您说的话,是真的吗?……就是她说南家在为北家出力的那件事。」



「我认为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。虽然现在发现有点太晚了,但在很多事上都可以发现类似的迹象。」



滨木绵之所以毫不掩饰对皇太子的嫌恶,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打算嫁入宫中。如果在登殿前,就已经和北家之间有了密约,滨木绵只是来充场面,也难怪那些女官完全不尊敬她。



「我应该更早注意到这些事,因为滨木绵原本要嫁给皇太子的兄长,她不可能为了进宫,欣然答应嫁给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男人。」



「有这种事?」马醉木瞪大了眼睛问。



在皇太子四、五岁的时候,他的兄长将日嗣皇太子的宝座让给他。在那之前,南家的家主当然希望将自家的长公主嫁给有血缘关系的外甥。



「南家的家主应该为此用尽了各种方法,原本对嫁给兄长寄予厚望,结果这件事破了局。南家发生了内斗,甚至换了家主。」



「但详细情况就不太清楚了。」菊野补充说。



真赭薄立刻回答:「我也曾经听说,南家的人经常自相残杀,我猜想家主和滨木绵的处境都很严峻。」



「果真如此的话,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。」马醉木叹着气说道,「滨木绵觉得皇太子殿下是万恶的根源。」



马醉木回想起登殿以来,滨木绵完全不想成为皇太子妃的各种行为。



「如果南家为北家出力,无论藤波公主说什么都没用了。」



马醉木回想起土用门挂着的巨大的幔幕,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


「你的意思是说,赤乌……大紫皇后会置之不理吗?」



「是啊!她会把白珠说的话当真,搞不好会认为我们在说谎。」



顿时,一阵凝重的沉默——



「对了,」菊野再度开了口,「春殿公主,冬殿公主为什么对你做这种事?」



事到如今,马醉木不可能不告诉她们实情。



「是因为信的关系。她误会了和我通信的对象,那封信根本不是皇太子写给我的。」



马醉木无力地回答。真赭薄露出了微妙的表情。



「如果你不相信,可以自己看。」马醉木拿出了信对她说。



「如果你不想给别人看,不需要勉强。」



真赭薄慌忙婉拒,但马醉木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


「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,写信给我的,是以前曾经照顾我的仆人。」



女官刚才贴心地把信夹在干布之间,外面只写了『公主大人』几个字。因为被雨淋到,字有点晕开的关系,所以信纸上发出了很浓的墨汁味。真赭薄费力地看了已经晕开的文字,感受到对方对马醉木的关心和担心,语带佩服地称赞写信的人。



「真是一个对主人很忠心的仆人。」



「他并不是我的仆人。」



「他在信中写的这句『恕我无法在信中奉告令堂的事』,是什么意思?」



马醉木听了真赭薄的话,倒吸了一口气。自从七夕那件事之后,她和真赭薄就没什么来往,但真赭薄和自己不一样,为了登殿接受了扎实的教育,所以或许可以向她打听一下。



「真赭薄公主,我知道问你这件事有点奇怪,但你是不是知道我母亲的事?」



「令堂的事?」真赭薄瞪大了眼睛问。



「对,我的女官不肯告诉我,但我母亲似乎参加了上一次登殿。」



「上一次登殿?你是说以春殿公主的身份吗?如果是这样的话,」真赭薄很快点了点头,「令堂是不是叫浮云公主?」



马醉木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,用力吸了一口气。



「浮云?这是她的小名吗?」



「对,我曾经听姑姑说,她是弹琴的高手,她的那把琴名叫『浮云』,所以春殿公主也用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小名。」



所以,五加之前服侍的公主,就是自己的母亲吗?



目前在自己手上的那把琴,原本是母亲的琴,这件事对马醉木造成了不小的冲击。回想起五加看到「浮云」时的反应,她应该立刻就知道那曾经是马醉木母亲的那把琴,但她为什么隐瞒这件事?



「上一次登殿时,似乎发生不少状况,你的女官不愿透露这些事也是情有可原。」



菊野看到马醉木慌乱的样子,用柔和的语气关心安抚说道。



「你说发生了不少状况,可以请你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?」马醉木一脸严肃的表情,合起双手拜托。「拜托了,我不希望我永远都这么无知。」



菊野皱起两道柳眉,似乎很犹豫,因为既然马醉木的女官也不愿意告诉她,自己是否也该守口如瓶?但可能被马醉木拼命拜托的样子打动了。



「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,那我就直言不讳了。大紫皇后嫁入皇宫这件事就有蹊跷。」真赭薄断言道,「因为金乌陛下和大紫皇后当初并没有积极的交流,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,最后是夏殿使用了肮脏的手法,大紫皇后才得以嫁入皇宫。」



菊野叹着气,点了点头说:「是啊!当今陛下在挑选樱君之前,夏殿公主就已经怀了目前皇太子的兄长。」



「……啊?」



「也就是说,夏殿硬是把当时的皇太子带去寝室,比宗家更早公布已经怀孕的事。」



「即使金乌陛下原本没有此意,夏殿一开始就决定用贱招,其他家的公主都上了夏殿公主的当。现在的公主都用正当的方式竞争,所以不太希望你们知道这些事。」



马醉木愣了一下,渐渐红了脸。难怪五加不愿意告诉自己。



「虽然大紫皇后说,这次登殿的公主中有〈乌太夫〉,其实她自己以前就是。」



之后,真赭薄的姑姑成为金乌陛下的侧室,生下了皇太子,但在兄长决定让位给皇太子后,不久就离开了人世。



「马醉木公主,你千万不要被她的话迷惑了。」



「重蹈复辙」这句话,应该是指被大紫皇后抢先的意思。



「我大致瞭解了……难怪五加不愿意告诉我。」



即使问身份不同的听差这种事,听差当然也无法回答。



马醉木看着信,觉得自己做了傻事,真赭薄把信交还给她。



「但是,你为什么不给白珠看这封信?」



马醉木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解释道:「因为不是用正规手段送来的信,让我有点心虚……而且看她当时的态度,我觉得她会把信撕掉。」



「你放心,我心胸没有这么狭窄,不会去告密。」真赭薄淡淡苦笑着。



「真的很感谢你……」



雨已经停了,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。马醉木看着屋檐滴下的水滴,想起自己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离开春殿已经很长时间,突然紧张起来。



「您来秋殿后,就立刻派人去通知春殿了,请放心。」菊野镇定地对她说。



「你今天就住在这里,事到如今,也不必说打扰了。」真赭薄站了起来,「更何况即使可以穿我的裤裙,但外衣就没办法掩饰了。如果被五加发现,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。」



真赭薄把放在一旁晾干的小褂递到马醉木面前,马醉木发现衣服破了,说不出话。应该是刚才被白珠扯破的,她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

「别担心,我会帮你缝好。」真赭薄笑了笑说。



「你亲自为我缝补吗?」马醉木惊讶地问。



「之前不是就说了吗?公主很擅长女红。」菊野一脸得意地说。



「衣服差不多干了,赶快拿针线箱过来。」真赭薄检查着马醉木的衣服说道,「这点小破洞,与其叫女官,我自己缝补还比较快,天黑之前就可以补好。」



真赭薄说完,就拿着衣服走去隔壁房间,她俐落准备的身影,是马醉木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的一面。



在有着许多黑得发亮柱子的房间内,有一张面对门外的细长形工作桌,和工艺精巧的针线箱。插在针座上的针在柔和的斜阳下发出细腻的光芒,坐在工作桌前的真赭薄熟练地把线穿进针内,在马醉木静静的陪伴下,默默地缝补起来。



在被雨淋湿的空气中,可以闻到落叶独特的甘甜。真赭薄的背影在门外明亮的光线中,散发出娴淑的女人味。



敞开的门外,红色枫叶上的水滴,闪耀着光芒,这片景象反射在擦得光可鉴人的漆黑地板上,宛如落叶浮在黑色的水面。真赭薄随意披散的红色头发就像是闪着赤铜色的大河,眼前的景象让任何缤纷的锦衣都相形失色,难以想像人间竟有如此美景。



真赭薄的针线活的确俐落流畅,如果只看她的手,难以想像她是西家嫡系长公主,难怪她说自己缝补会比专门做针线活的女官更快,她的女红果然比行家更胜一筹。



「你真的很拿手。」马醉木忍不住称赞。



真赭薄瞥了她一眼,露出淡淡的笑容,小声嘀咕道:「因为我有一个弟弟。」



马醉木没有说话,等待她继续说下去。真赭薄俐落地缝补着,边缝边说了起来。



「虽然我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,但只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兄弟,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。你有弟弟或是妹妹吗?」



「没有。」马醉木回答说:「很可惜没有任何弟妹。」



「是吗?有一个无条件依靠你的人是件很棒的事,我母亲不太管我弟弟,所以他有点把我当成了妈妈,从小就很调皮,」真赭薄一副姐姐的样子笑了起来。「他明明是宫乌,却整天去外面玩,然后回来时衣服破了洞。如果被羽母发现,就会挨骂,所以就来找我。我每次看到他快哭出来的样子,就觉得很好笑。」



真赭薄说,于是她就偷偷帮弟弟补衣服,也没有骂他。



「结果他就习以为常,每次都来找我,我的手艺也就越来越好了。」



真赭薄告诉马醉木,她弟弟即将进入劲草院,以后就见不到了。



「以后也没办法为他缝衣服了……」



真赭薄怅然地说完,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叹了一口气。



「但我不能在这里感伤,如果白珠说的话属实,我弟弟的命运也取决于我……」



在逆光中,马醉木无法看到真赭薄此刻的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。



马醉木在隔天回到春殿后,面对了五加。



由于马醉木和秋殿之间决定把昨天发生的事当作秘密,五加不了解情况,责备马醉木未经同意就住在秋殿。



「请您以后不要再有这种轻率的行为!难道您没有自尊心吗?」



马醉木听了五加这句话,毫不畏惧地看着她的眼睛。



「我怎么可能有什么自尊心?我这么没出息,就连最亲近的女官也对我隐瞒母亲曾经登殿的事。」



五加听了马醉木的话,瞪大了眼睛。



「马醉木公主,您从哪里……?」五加说到一半,察觉到可能是秋殿公主。



她看着马醉木露出强烈的眼神,发现自己的行为反而削弱了她的自信。停顿片刻后,她用力垂下肩膀,当她再度开口时,语气已经不再像前一刻那么严厉。



「……马醉木公主,我刚才太严厉了,但我唯一的指望,就是盼着您能够入宫。」



马醉木听到她和前一刻判若两人的无力声音,忍不住吞着口水,因为五加只有在谈论母亲的事时,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。



「指望?」



「我指望能够得到您母亲大人的原谅。」



马醉木倒吸了一口气。



「您的母亲大人以前登殿时叫浮云公主,是我发誓苦乐与共,誓死效忠的主人。」



马醉木听了五加的话,缓缓点了点头。



「对,我听真赭薄公主说了。」



「但是,」五加摸着马醉木的脸颊继续说:「您并没有听说浮云公主和金乌陛下相爱这件事吧?」



马醉木觉得喉咙深处的空气好像变成了石头。



「你……你说什么?」



「这件事千真万确,皇太子和藤波公主母亲的侧室——十六夜公主,回府不在樱花宫时,金乌陛下最常召唤浮云公主。」



但最后夏殿的公主先怀了金乌陛下的孩子,顺利嫁入了皇宫。



「浮云公主无法完成夙愿进入皇宫,带着失意回到了东领,然后生下了您,之后离开了人世。我一直觉得浮云公主死了,而我却活了下来是莫大的耻辱。但我最近开始觉得,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,都是为了让您能够入宫。」



五加注视着马醉木的双眼,静静地对她诉说。



「请您一定要实现您母亲大人未竟的梦想,所以,您一定要抬头挺胸。」



五加垂着双眼说道。



A005-001



秋天结束,冬日的气息越来越浓的这一天,所有人都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状况下聚集在藤花殿内,当看到澄尾出现在大厅中央,才惊觉出了事。



在樱花宫的所有人都到齐之后,澄尾一脸沉痛的表情,拿出了一样东西。



「首先,请大家看一下这个。」



说完,他把一件灿烂夺目的深红色美丽和服摊在木板地上。樱花宫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件和服上细腻的羽毛图案记忆犹新,许多女官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,同时看向真赭薄。



那是真赭薄制作,之后送给早桃的衣服。不,如果只是这样还没有问题,但眼前这件衣服上有和之前决定性的不同——在鲜艳的红色中,有些金色的刺绣弄脏了,仔细一看,是干掉后变成黑色的血沾在衣服上。



「这是……」真赭薄因为紧张而停顿了一下,用力吐了一口气后,继续说了下去,「这曾经是我的和服,我送给早桃了。」



「秋殿公主,」澄尾抬起的双眼露出了锐利的眼神。



「请等一下,由我来说明详细的情况。」



菊野察觉后,走到垂帘外想要保护主人,她走向澄尾,快速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

在场的女官都窃窃私语,真赭薄的双眼紧盯着那件鲜红色的和服。



早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所有女官都因为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而脸色苍白。



澄尾听完菊野的说明后,语气沉重地开了口。



「今天我代表山内众,以及皇太子殿下来这里,所以请各位仔细听我说。」



女官们听到澄尾说话如此郑重其事,不安地互看着。



「宗家的女官,目前在夏殿供职的早桃……因为涉嫌擅自外出,所以受樱花宫之托展开搜索。」



现场陷入了紧张的寂静。



「……很遗憾,当我们找到她时,她已经辞世了。」



众人都无法理解听到了什么。



「那是……」五加发出了语带迟疑的声音。



「那真的是早桃吗?会不会是很像她的另一个人?」



「已经请她的亲弟弟确认过了,确实是她本人。」



「怎么可能!」



马醉木叫了一声,在垂帘内无力地瘫倒了。藤波的垂帘内发出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。泷本悄悄走到藤波身旁,搂着她的肩膀,请她要坚强。



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?」菊野忍不住问澄尾。



澄尾似乎觉得难以启齿,但还是淡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


「目前还不了解详细情况,但她倒在山谷的谷底。」



「是……意外吗?」马醉木语带颤抖地问。



樱花宫建造在峻岭上,修整过的地方很安全,但只要走出宫外,就有不少山崖峭壁,可以看到山谷的谷底。如果在那里不慎滑落,后果不堪设想。



但是,澄尾的回答不置可否,只说目前正在调查,从他的回答来看,这件事显然有疑点。根据澄尾之后的说明,得知早桃披着那件苏芳和服倒在谷底。她的尸体已经由她弟弟送回老家,即使和她亲近的人再也无法见到她最后一面。



「之后可能会向各位瞭解情况,敬请协助。」



泷本在澄尾的注视下从垂帘内走了出来。



「瞭解了,直接询问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吧。」



「拜托了。」澄尾向泷本深深鞠了一躬,退出了藤花殿。



「请等一下!」澄尾正准备离开,马醉木对着他的背影喊道。



澄尾已经走出土用门,正打算从舞台上飞离,听到声音,惊讶地转过头,看到马醉木一身华服,知道她不是女官,忍不住瞪大了眼睛,看到五加责备的眼神,慌忙低下了头。



「原来是春殿公主,找我有什么事吗?」



「早桃和我很亲近。请问、她真的……?」马醉木无法把话说完。



澄尾听到她含着眼泪说不下去,咬着嘴唇,向她鞠了一躬。



「真的很遗憾……请节哀。」



「怎么会这样?为什么?」马醉木忍不住身体摇晃。



「公主!」五加叫了一声,伸手扶住了她,她倒在五加身上。



「她是外出办事时不慎坠落吗?」



「目前还不知道,山内众还在调查到底是不是意外。」



澄尾的回答刻意模糊焦点,五加听到眯起了眼睛。



「有可能被人推落,或是她自己跳下山谷吗?」



「我刚才已经说了,目前还不知道。」



「她是个体贴的人,绝不可能自杀的,而且也不会招人怨恨!请你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。」



马醉木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,她回想起早桃答应会协助她时的开朗笑容。



澄尾已经跳到栏杆上,向马醉木鞠了一躬。



「春殿公主,皇太子率领的山内众必定会倾全力调查,我也会全力以赴。希望下次来这里时,可以给各位带来好消息。恕我告辞。」



话音刚落,他就翻了一个跟斗,变成了鸟形飞走了。



马醉木目送着他离去,有一只无力的手搭在她的后背。



「姐姐……为什么会这样?」



藤波露出空洞的眼神目送澄尾离去,马醉木见状,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


「藤波公主。」



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?为什么早桃死了?」藤波缓缓摇着头,无法接受这个事实。



「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……早桃……早桃为什么……为什么?」



藤波几乎快昏倒了,马醉木慌忙抱住了她。



「藤波公主,你要坚强!」



「但是,姐姐!早桃她、早桃她死了……」藤波全力颤抖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


「为什么?早桃为什么死了?唉,早知如此,之前就不该提拔她来当我的女官。」



藤波放声大哭,马醉木抱着藤波,发现自己也因为伤心而浑身颤抖。



「藤波公主,你别这么说,早桃如果听到,一定会很难过。请不用担心。」马醉木语气坚定地说:「山内众必定会查明真相,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。」



藤波听了,倒吸了一口气,没有再说话。



「不用担心。」马醉木挺起胸膛说,让这句话听起来更有力。



「早桃不是遭人杀害,就是自杀吧?」冬殿的茶花突然开口说道。



春殿一行人和藤波离开后,其他人仍然坐在原位,相互偷瞄着。有几名年轻女官可能是早桃的朋友,不时发出啜泣声。茶花的发言和感伤的气氛格格不入,但并没有人指责她。



「虽然不愿意承认,但这么想比较合理……」



菊野叹着气,同意了茶花的意见。



「否则山内众不可能特地来这里,如果只是发生意外,通常都派近侍来通知。」



「苎麻,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」



所有女官听到茶花这么问,都偷瞄着苎麻。之前早桃偷溜进秋殿时,苎麻要求严厉处罚她,大家都对这件事记忆犹新。



「太荒唐了。」苎麻微微皱起了眉头,但滨木绵抢先反驳道。「那件事不是早就不再追究了吗?虽然她这个人冷冰冰的,但并不傻。事到如今,才不该用这种最糟糕的方式重提旧事,对不对?」



滨木绵征求苎麻的同意,苎麻很不甘愿地点了点头。



「即使过度制裁她,对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好处,我们才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。」



「既然这样……」



茶花又想开口,泷本拍了拍手,制止了她。



「好了,不要再说了!凭臆测讨论这件事只会徒增空虚,而且凭臆测谴责他人简直愚蠢至极。」



「搞不好并不能说是臆测。泷本姑姑,早桃的事也并非和您完全无关。」



泷本露出严厉的表情瞪着茶花。



「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」



「早桃原本是宗家的女官,明明经验不足,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,这代表女官的教育有问题。」



「如果这是之前大紫皇后说的〈乌太夫〉所为……」



突然响起的说话声,制止了咄咄逼人的茶花,泷本和茶花听了白珠银铃般的说话声后都闭了嘴。



「最可疑的不就是春殿的马醉木公主吗?」



搀扶着藤波走进藤花殿的马醉木瞪大了眼睛,所有女官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,她忍不住紧张起来。



「你、你说什么……?」



「你之前不是笼络她,要她帮你做很多事吗?现在是不是觉得她碍事,所以就收拾了她?这很像是诡计多端的东家会做的事。」



「你凭什么说这种话?」



五加怒不可遏地大声质问的同时,前一刻还失魂落魄的藤波公主抬起头,怒目圆睁地看着白珠。



「白珠!你侮辱姐姐,就等于在侮辱我!你搞清楚状况了吗?」



藤波虽然脸上带着泪痕,但还是满脸怒气地大声斥责。



白珠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了藤波一眼,把脸转到一旁。



「有宗家撑腰这件事,不是更启人疑窦吗?」



「公主言之有理。」茶花也气鼓鼓地说:「泷本姑姑假装中立,根本不值得信任。」



「你说什么——!」



「够了,烦死了,都别再说了!」



真赭薄忍无可忍地加入了战场。



「说什么〈乌太夫〉,太可笑了!樱花宫原本是宫乌的子女相互切磋,磨练自我,成为出色樱君的地方。现在这样相互诋毁,根本是本末倒置。」



「如果早桃是自杀,秋殿公主不是也有责任吗?」



白珠若无其事地说,真赭薄露出讶异的表情。



「你在说什么?」



「上次的事情闹那么大,她的精神当然会无法承受。更何况早桃被人发现时,不是披着你缝制的那件和服吗?一眼就可以看出秋殿与把早桃逼入绝境脱不了关系,还是说,」白珠露出故作无辜的微笑问:「是你杀了她?」



真赭薄瞪大了眼睛,当场愣在那里。



「你血口喷人……」



「你是不是舍不得自己缝制的那件衣服?我记得你当时情绪很激动,你是不是想要拿回那件衣服,结果不小心失了手?果真如此的话,希望你从实招来。」白珠断言道,「樱花宫不是宫乌的子女相互切磋,磨练自我,成为出色樱君的地方吗?既然把一名侍女逼上了绝路,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。」



「不是这样!」真赭薄大叫一声,整个人弹了起来,「才不是……和我无关!我没有做任何事!」



「你认为自己没有责任吗?真是寡廉鲜耻!是你逼死了早桃!」



「白珠,够了没有?」滨木绵瞪着白珠,大声地说道:「你根本不在意早桃是怎么死的,你只是想谴责其他家的人,但也不能恶劣得太过分了。」



「夏殿公主,你不要多嘴,」白珠又转头看着真赭薄,发自内心地笑着说:「是你的过错,你害死了早桃。早桃太可怜了,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!」



「我不是说了和我无关吗!」



「公主!」



真赭薄似乎忍无可忍,最后转身逃走了,脸色苍白得令人同情,菊野和其他去追她的人脸色也都很难看。



白珠神经质的笑声一直在寂静无声的藤花殿内回响。



天还没亮,真赭薄就醒了。



她在昏暗中睁开眼睛,躺在那里发呆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就醒来,昨晚想到白珠说的那些话,迟迟无法入睡,但最后似乎还是睡着了。



她突然发现身旁有人的动静。



「菊野……?」



没有人回应。她来不及感到不对劲时,就发现黑暗深处有一个影子在移动。她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,那个影子越来越大,来到真赭薄身旁。脸上感受到那个人吐出的热气,对方伸出的手臂袖口碰到了她的脸颊,那是粗布的感觉,真赭薄吓得睁大了眼睛。



「……公主大人。」



那个影子发出不像是女人的粗犷声音时,真赭薄惊叫起来。



马醉木似乎因听到远处传来的惊叫声而醒了,战战兢兢地坐了起来。



「五加?」她叫着睡在隔壁房间的女官。



五加也醒了,用手梳理着凌乱的头发,立刻跑了进来。



「公主,您也听到了吗?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」



「不知道,但外面很吵……」



「我派已经起床的人去察看了。」



五加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,刚才去察看的女官尖叫着跑了进来。



「公主,五加姑姑,出事了!」



「出什么事了?」



那名女官浑身颤抖地报告说:



「藤花殿的中庭满地都是血……」



「你说什么?」



「有一只很大的马死在那里,啊,应该是鸟形的山乌。泷本姑姑说不必担心。」



女官可能太慌张了,说得不清不楚,五加越听越着急,不顾衣衫凌乱,就跑向藤花殿的方向。马醉木迟疑了一下,也立刻追了上去。



「公主,这样不行!」



虽然其他女官制止,但马醉木根本不理会她们。



有好几名女官聚集在藤花殿,所有人都衣衫不整,甚至有人和马醉木一样穿着睡衣。女官们没有想到春殿的公主会来这里,所以并没有为她让路,纷纷挤在藤花殿的门口。



「怎么回事?」



「听说有男人闯进来。」



「听说鲜血流了一地。」



泷本和平时不同,身穿着黑衣,回答了惊慌失惜、七嘴八舌发问的女官。



接着,她的身后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声音。



「请大家镇定,的确有不肖之徒闯入秋殿,但已经死了。」



「闯入秋殿?」四处响起惊叫声,也在场的菊野着急地大叫起来。



「幸好那个男人很快就离开了,完全没有碰到真赭薄公主一根手指。」



「他逃到藤花殿时,被藤宫连逮到。目前山内众正在收拾残局,请不用担心。」



五加听了泷本的话,大叫着说:「怎么可能不担心?想到这种事也可能发生在春殿,根本无法安心!」



「真赭薄公主也吓坏了。」菊野也瞪眼怒吼道。



「总之,请向我们说明详细的情况。」



苎麻难得开口说道,似乎觉得其他女官太吵了。



马醉木纳闷地瞪大了眼睛。东家、西家和南家的女官都到了,唯独不见北家女官的身影。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苎麻在场,但茶花不在的情况。



回到各自的宫殿后,藤花殿又召集了所有人。



马醉木梳洗更衣后,来到了藤花殿。真赭薄和滨木绵已经到了,但不见白珠的身影。



真赭薄脸色苍白,但看到马醉木时,露出了淡淡的笑容,似乎表示她没事。马醉木偷瞄向滨木绵,发现她一如往常的傲慢表情。



泷本看到真赭薄已经到了,轻轻点了点头,转头看向三位公主。



「虽然冬殿公主还没有来,但我还是开始说明情况,可以吗?」



三位公主都以无言表示同意。



「那就开始吧。」泷本转过头,站在一旁的女官递了一张纸给她。



「首先说明今天发生的事。如各位所知,今天凌晨,有一只山乌闯入了秋殿。那是已经戴冠成年的山乌,虽然还未和真赭薄公主接触就逃走了,但之后发现他躲在藤花殿的中庭。在准备逮捕他时,他变成了鸟形,试图逃走,最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他斩首。」



马醉木听到残酷的字眼忍不住发抖,泷本瞥了她一眼,并没有停止说明。



「那个男人似乎和早桃有关。也许今天并非他第一次闯入樱花宫内。没有内部的人引路,很难进入樱花宫。但如果曾经透过什么方法,得知了进入的路径,情况就不一样了。」



泷本打开手上的纸,出示在三位公主面前。



「这是樱花宫的地图,之前因为警卫的关系,不允许制作地图,但早桃失踪之后,在大紫皇后的命令下,藤宫连制作了这份地图。」



得知樱花宫的自卫团独自展开了行动,许多人都发出了惊呼声。



泷本没有理会,淡淡地继续说了下去。



「早桃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。」泷本指着地图的一角,叹着气说:「令人惊讶的是,从这里到樱花宫之间虽然是险峻的山崖,但如果想要爬上来,并不是不上来的高度。如果以鸟形飞上来,很快就会被发现,若以人的样子慢慢爬上来,有可能躲过山内众的监视。」



「所以,」五加大惊失色地问:「只要知道那条路,任何人都可以潜入樱花宫吗?」



怎么会这样?简直难以置信。站在一旁的女官也忍不住交头接耳。



「没想到这里的安全有这么大的漏洞,真让人无言。」



菊野嫌恶地皱着眉头,紧紧握住了真赭薄的手。



「幸好没有发生可怕的事,万一、万一真赭薄公主发生什么意外……」



马醉木感到不寒而栗,用袖子遮住了嘴巴。滨木绵眉头深锁,一动也不动,真赭薄脸色发白。



「所以呢?」滨木绵冷冷地反问,泷本猛然抬起头。「你的报告应该不是只有这样而已吧?」



「当然。」泷本用力点头。「我刚才说,今天并不是他第一次闯入,但也并不认为曾经多次闯入。因为他看起来并不是熟门熟路,而且他逃到藤花殿似乎并不是因为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。」



「他的目的是什么?」



「应该是想要偷窃吧!」泷本斩钉截铁地断言,然后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支发簪。「各位看到了,这是一支发簪,并没有太大的价值。但是,一旦拿到宫外,就有相当于山乌工作半年报酬的价值。在山乌眼中,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宝山。」



泷本露出了嘲笑说道:「各位的家境都很富裕,如果不是特别有感情的东西,即使不见了,也不会拼命寻找。早桃应该之前就经常偷这些东西。」



「早桃才不是这样的人……」



马醉木反驳,但看到泷本严厉的眼神,吓得垂头丧气,不敢再说话。



「我并没有说,早桃原本就手脚不干净,应该是被这个男人逼迫,但她一时糊涂对苏芳的和服下手,导致事迹败露。也许早桃说想要金盆洗手,但在把战利品交给这个男人,说出自己的打算时,男人不答应……」



结果,双方就扭打起来,早桃不慎坠入了谷底。男人安分了一阵子,发现事情渐渐平息,就自己来樱花宫偷东西。



「目前山内众正在清查男人的身份,在查清楚之前,虽然我刚才说的这些不能说是真相,但应该八九不离十。关于警备的漏洞问题,也会立刻着手重新研究,很快就可以向各位报告。」



所有人都叹了一口气,至少暂时瞭解了大致的情况,虽然有很多意见,但既然樱花宫以后会加强警备工作,也许没必要说三道四。



在一片松懈的气氛中,只有真赭薄和滨木绵的态度与其他人不一样,真赭薄一脸紧张,低着头,好像随时都快哭出来了。滨木绵闷闷不乐地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女官们。



你们也太好骗了,难道不会稍微动一下脑筋吗?虽然滨木绵没有发出声音,但她无声地这么说,但马醉木看懂了她的唇语。



滨木绵突然站了起来,一句话也没说,就走出了藤花殿。



「滨木绵公主,请等一下!」



马醉木立刻叫了一声,也跟了上去。她无视那些瞪大了眼睛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女官,来到渡殿后,看到滨木绵走向商羽门,也就是通往秋殿和冬殿的渡殿方向。



「滨木绵公主。」



「干嘛!吵死了,叫一次就够了。」滨木绵不悦地嘀咕。



「你也来的话,就会有一大票人好像金鱼屎一样跟过来。」



滨木绵表示她很碍事,想要拒绝她,但马醉木并没有乖乖顺从。



「……只要把她们赶走就好了。」



「随便你!」滨木绵说完,敲着冬殿的门。「白珠!是我,我进去了。」



滨木绵话音未落,就已经用力推开了门。



「夏殿公主!」



「打扰一下。」



滨木绵推开目瞪口呆的女官,大步走进冬殿深处。马醉木也若无其事地跟在她身后。



「不好意思,请其他人回避。」



「竟然连春殿的公主也来了!」



虽然马醉木内心有点过意不去,但现在决定对女官的叫声充耳不闻。



虽然是不同的宫殿,但贵族房子的结构都大同小异。滨木绵毫不犹豫地走向应该是白珠房间的位置。茶花不知道听到了动静,还是其也女官去向她报告,从房间内冲了出来。



「夏殿公主,还有春殿公主,请问两位想干什么?简直太没规矩了。」



茶花大声斥责,滨木绵丝毫不感到畏缩。



「我要见你的主人,让我进去。」



「不行!公主身体不适,绝对不行!」茶花语气很坚定。



滨木绵斜眼看着她抿紧的嘴唇,冷笑一声说:「我大致可以猜到她目前的状态,即使想隐瞒也无济于事。」



「什么……」茶花满脸怒气。



滨木绵把她推开,走进了白珠的起居室。



「白珠……你似乎很受打击啊。」



滨木绵说话的语气很平静,和前一刻完全不同。



马醉木站在滨木绵身后张望,看到室内异样的景象,忍不住倒退了两、三步。



房间内很昏暗,可能关上了所有的门,只有一扇朝外敞开的圆窗。那里有一级阶梯,所以比较高,有一个人影依靠在窗前。



昏暗中,她身上的和服绸缎反射了窗外的光线,发出了微光。一头黑发像河流般披在白色的美丽衣服上,不知道为什么,上面放着纸鹤。一只、两只、三只。



五只、六只、七只、八只。



马醉木数了起来,忍不住微微颤抖。



九只、十只。还没有数完。一只、两只——三只、四只、五只!



「这是怎么……?」



不光是她的衣服和头发上,她周围还有许多纸鹤。



地上已经堆满了纸鹤,而且不计其数。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纸,颜色和大小都不一样,而且很多纸上都用毛笔写了字,但无数的纸都折成了鹤的形状,无一例外。



室内响起沙沙的声音,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,这个宫殿的主人正在裁折纸鹤的纸。那原本应该是写给她的信,她拿着小刀,毫不犹豫地裁成了色纸。



「白珠!」滨木绵稍微加强语气叫着她的名字,虽然很平静,但声音中带着沉痛。



「啊,滨木绵公主,你什么时候来的?最近好吗?」



白珠前一刻还专心一致折着纸鹤,乍看之下,她与平时无异的态度向滨木绵打招呼。



「对不起,都没有招呼你,你找我有什么事吗?」白珠一脸可爱的表情偏着头问。



马醉木终于发现她不对劲。白珠脸上完全找不到之前的气势汹汹,天真无邪的笑容简直就像小孩子。



滨木绵不发一语地走向白珠,拿走她手上的小刀。白珠一脸错愕地抬头看着滨木绵。



「你撑不下去了吧?要不要提出回府的申请,回去北家?」滨木绵跪在她的面前说。



无论滨木绵说的内容,还是她说话的语气,都让马醉木惊讶得说不出话。



滨木绵的话中充满了对白珠的关心,温柔的语气中,完全没有一丝平时的冷嘲热讽,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为了挑衅白珠。



马醉木不知道她会如何回答,但她完全没有变化的笑容,不禁让马醉感到惊讶。



「不行。」



白珠用开朗的声音坚定地回答,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,让人怀疑她是否听懂了滨木绵说的话。



到底哪里不对劲?马醉木感到很不安。



白珠用愉悦的声音说:「滨木绵公主,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想法说这种话,但是,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入宫。滨木绵公主,你才应该有自知之明,提出回府的申请吧?」



虽然白珠笑容满面,但说出来的话极其犀利。



马醉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,滨木绵完全不为所动。



「嗯,也许吧!但你这样下去会出问题。」



「你在为我担心吗?但可能稍微晚了一步,」白珠说完,呵呵笑了起来,然后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,「因为已经出了问题。」



马醉木感受到爬过背脊的,并不是寒意这么简单的东西。她突然搞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谁?这是怎么回事?绝对不可能是白珠,她和以前大不相同。



滨木绵的表情稍微凝重了些,但并没有像马醉木那么慌乱,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后,正面直视着白珠的眼睛。



「现在也不算为时太晚吧?你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。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,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登殿。」



「你说什么?」



听到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,马醉木惊讶地转过头,发现真赭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,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白珠。真赭薄还未摆脱凌晨的冲击,脸色仍然很憔悴,但她不至于迟钝到看着马醉木和滨木绵一起离开,无动于衷。



「……你有喜欢的男人,还来登殿?你认为可以允许这种事发生吗?」



真赭薄的语气很激烈,马醉木内心慌张起来。



滨木绵并没有责备真赭薄,继续看着突然面无表情的白珠。



「目前根本不知道闯入者的身份,怎么可能知道他和早桃有关?泷本显然瞭解真相,为了隐瞒真相而编的谎言。泷本是宗家的人,会极力隐瞒影响四家政治版图的丑闻。」



这么一想,就会发现有一位公主的态度很奇怪。



「等一下!」茶花插嘴说道,但滨木绵不理会她。



「所以,那个闯入的人是谁?」



「那个闯入者,」滨木绵眯起眼睛,把手放在白珠的肩上,「是你认识的人……而且和你的关系很亲密,对不对?」



滨木绵最后这句话不是在询问,而是在确认。



白珠把一双眼睛瞪得像玻璃珠一样大,放声大笑起来。



「你真会说笑!你是说我和谁私通吗?可惜猜错了。」



大笑的白珠看起来已经不是以前的白珠了。



「我和一巳之间很清白!清清白白!因为我出生来到这个世界,就是为了入宫,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会影响进宫的事?」



白珠像小孩子般放声大笑,马醉木茫然地看着她。



白珠继续笑着,没有人能够阻止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