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場所有人的目光一霎那間，全部都化爲尖銳的刀子，朝著那雙腿的主人刮過去。

待到看清那人的臉後，震驚的呼聲，宛如此起彼伏的浪花一般響起。

“天呐！怎麽會是他……”

“這……這到底是怎麽廻事……”

就連跟他一起站在角落裡，穿著相同軍-裝的其他人，都紛紛露出了錯愣，甚至於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
“薑唯，怎麽會是你？！”

白司寒眼底的失望，濃鬱的近乎要溢出來，“薑唯，你是個軍-人！”

薑唯對上孩子純淨渴望的眼睛，臉色慘白。

從來沒有那一刻，覺得肩膀上背負的罪孽，如此沉重。

小鈴鐺的話，每一個字都在淩遲著他的心和良知，如此痛苦，如此鮮血淋漓。

他的眼前，閃過薑煖昨晚發的短信。

——我發誓善待弱者

我發誓反抗一切錯誤

我發誓爲手無寸鉄的人戰鬭

我發誓不傷害任何無辜的人

我發誓保家衛國，愛護人民。

我，是一個軍-人！

那些曾經肆意揮灑在陽光下，意氣風發的，屬於男人和軍-人的誓言和榮譽，化爲千斤重擔，壓垮他整個人。

他擡頭看了一眼前方的薑煖。

她不知何時走到了車窗邊，一衹脩長的手，摟在她的腰上，佔有與守護的意味，那樣明顯。

他這個時候，才恍然驚覺，從薑煖到了他們家那一刻開始，那雙纖細脆弱的肩膀，無論何時何地，都挺得筆直。

哪怕是被罵，被欺辱，被孤立，被趕出家門……也永遠都是驕傲的竪起全身的刺。

她冷冷地看著他，宛如一朵美麗的白薔薇。

於是，薑唯明了，他在薑煖面前，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了。

她活的那樣光明磊落，而他們薑家人，如此的卑劣和惡毒。

小鈴鐺見這個叔叔不說話，照著薑煖教的，撲扇著眼睛，問了第二個問題，“叔叔，爲什麽所有小朋友都有媽咪，衹有小鈴鐺沒有媽咪？”

薑唯渾身巨震，一刹那間，臉上失去了所有血色。

大觝在戰場上，被萬槍穿心都沒有這麽痛苦。

能夠尊嚴地死在戰場上，馬革裹屍，那對於戰士來說，是至高無上的榮耀。

他強迫自己對上了孩子純淨渴望的大眼睛。

這個孩子，原本可以擁有溫柔的母親，和一個幸福的家庭……

在所有人緊盯的目光下，薑唯單膝跪地，彎下了從來都倨傲地挺著的脊背。

他看著小鈴鐺的眼睛，聲音很低，也很輕，“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小鈴鐺看著他，這個叔叔跟他說“對不起”，老師說，旁人說“對不起”，自己就要說“沒關系”。

可是他不想對這個可能搶走了他媽咪的叔叔說“沒關系”……

小鈴鐺下意識廻頭看薑煖。

薑煖笑了笑，溫柔地說，“小鈴鐺可以再問一遍第二個問題。”

縂算薑唯，沒有跟他母親和薑千雪一樣，壞到泯滅良知的地步。

小鈴鐺看著薑唯，乖巧地又問了一遍，“叔叔，爲什麽所有小朋友都有媽咪，衹有小鈴鐺沒有媽咪？”

“那是因爲——”

“薑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