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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~22(2 / 2)




离开对方后会活不下去的,说不定是我。



五月的连续假期,我照著母亲的吩咐,和妹妹一起回老家。老爸正在外头的停车场洗车。



「我们回来了。」我和妹妹一齐寒暄道。父亲微笑似地眯细眼睛,但是又难以判断是否真是如此。他原本是更火爆一点的人,近年来随著白发的比例增加,开始变得愈来愈沉稳。是说腰围也愈来愈稳重,这部分应该留意一下比较好吧。



我和妹妹随著时间长大,双亲也随著时间苍老。「成长」总有一天会变成「老化」,不论是我,或是妹妹,全都不例外。尽管明白这点,我还是不够有自觉,是一种半瓶水的领悟状态。我觉得这其中好像潜藏著什么错误。



进入家门时,母亲已经站在玄关了。她似乎正在化妆,眉毛一边粗一边细。



今晚你睡客厅吧?打过招呼后,母亲如此说道。我正想说好,可是妹妹却插嘴道:



「为什么?哥哥——的房间在二楼啊。」



那是你的房间。母亲道。「是啊,」妹妹点头。



「是我和哥哥——的房间哦。」



对吧?妹妹朝我笑道。「也没错啦。」我一面窥视著母亲的反应,一面肯定妹妹的话。



如我预料的,母亲的表情变得相当微妙。带著困惑的复杂感情旋转搅拌不已,以细纹的方式呈现于还没化妆的眉毛周围。就成年兄妹来说,你们是不是太黏了?客观而言,确实是这样没错。



先不论妹妹的外表看起来不像成年人这点。



妹妹带头走向二楼,我正想跟上,你给我等一下,我被母亲叫住。感觉很像被不良少年揪著领子找碴。你有好好问清楚妹妹以后想干嘛吗?母亲省略所有前言,劈头如此问道。看来母亲的急性子并没有像父亲那样随著岁月变沉稳。



……因为找不到适合发问的时机,所以我就这样直接回来了。



但是,不用问也知道答案。



「她好像还想继续和我住在一起。」



我简短地替妹妹表明想法后,逃上二楼。母亲并没有追来。



踏上楼梯的最后一阶前,我回过头,与母亲对上视线。



我就知道。虽然母亲没出声,但我觉得她的嘴型彷佛在这么说。



那反应让我有点记挂,但我还是走向卧房。一踏入曾经被称为儿童房的那房间,我就吃了一惊,房间的模样与当年我和妹妹共用时毫无二致。妹妹的高中时期,这房间可说是她的个人房,但房间里几乎没有增加任何她的个人物品。



房间的景象、从窗户看出去的天空、红色的铁塔,全都与当年一模一样。



就连混著尘埃的空气,闻起来也与当年相同。



「宝宝熊,让你久等了——」



一进房,妹妹马上拿出手机和充电器。手机电池太老旧了,不一直充电的话,撑不到十分钟就会没电,变得和固定电话没什么两样。但是对妹妹而言,这似乎完全不构成问题。「因为我很少和哥哥——打电话嘛。」她如此说道。



其他会打电话找妹妹的人,就只有双亲了。没有任何非得以手机紧急联络的对象。



妹妹的社交圈始于家人,终于家人。除此之外就是宝宝熊。不过我认为,这也算不上什么社交缺陷。



既然有希望相交满天下的人,当然也有满足于只有少数朋友就好的人。



既然她本人对这样的社交圈很满意,其他人就没必要多嘴多舌。



房间里只有一床被子。我也要一起睡在这里吗?



妹妹似乎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。我们兄妹俩原本就是睡在同一个房间里,对她来说这么做是很普通的行为;但是父母怎么想,就另当别论了。年过二十还睡在一起的兄妹,没有多少家长会不担心吧。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。



就算知道,我还是放下了行李。



直到晚餐时间为止,我在房间或躺或卧,翻著怀念的漫画打发时间。品尝著与休假时无处可去,或者该说没事可做的感觉相去无几的乏味时光。



我不是热爱工作,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消耗假日。



妹妹似乎也和我差不多。她在房间里或躺或卧,偶尔想到什么似地拿出记事本写字。在写什么?我将头凑了过去,「呀啊!」可是妹妹却抱著记事本逃走了。不怎么可爱的惊吓反应。



「哥哥——不可以这样哦。」



「难道你在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?」



「……唔——」



妹妹歪头思考了起来。我是以开玩笑的心情发问的,没想到居然是个难以判断善恶,无法马上回答的问题。和学校有关的事吗?但是又很难说。



「不是坏东西,的样子……嗯,应该不是坏东西。对吧?」



「就算问我,我也……」



不知道哇。



到底是怎么回事?



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是只要拉长脖子,装出想偷看的样子,妹妹就会脱兔般地逃走,还挺有趣的。



那晚的深夜,妹妹已经睡了,可是我没有睡意,所以下了楼。尽管说不上心潮澎湃,但是在久违的故乡氛围中,躺在久违的老家床铺上,会难以入眠也是难免的事。



客厅的灯光还亮著,我自然地走了过去。父母正在喝茶看电视。



原本注视著茶杯的母亲抬头看我,问起妹妹在做什么。「她已经先睡了。」我说著,在一旁坐下。父亲正在啃饼乾充当茶点。



会胖哦。我忠告道。来不及了啦。回答的人不是父亲,而是母亲。



母亲说完喝起茶。正当我觉得沉默的时间长得有点奇妙时——



你们两个该不会到现在还一起洗澡吧?母亲忽然开口。



我不由自主地瞪大眼。正在看电视的父亲也转过头看著我们。



「我们两个,是说我和妹妹?」



还有其他人吗?你根本没女朋友吧?母亲轻笑道。是这样没错。



「哪可能啊。」



说到洗澡,你们不是一起洗到小学时吗。



当时的妹妹,全身肌肤没有一处不是光滑细致。



把当时的身体与现在该成长的部位都有所成长的身体做比较,我的心头不禁猛烈悸动了起来。



白痴吗我。



「我们很普通好吗?又不是什么奇怪的兄妹。」



我们只是理所当然地关心对方,尊重对方,和对方一起生活而已。



我啊,很担心你们走错路哦。有话直说的母亲正面发动攻击,自上而下斜斜地深砍一刀。老爸虽然没有插嘴,但是捏紧了还没拆开包装的饼乾。



「什么叫,走错路啊?我说啊——」



我一时半刻说不出话。被父母说成这样,有谁能保持平静吗?最不想被碰触的部分被母亲毫不犹豫地狠狠扼住。面对那样的母亲,我毫无招架之力。同时我察觉到,神经那么大条的母亲,怎么可能需要透过我打听妹妹将来想做什么事呢?应该是在找藉口试探我吧。



走错路是不行的哦。父亲以事不关己的口吻喃喃道。不可以哦。虽然他接著又这么说,但我觉得他好像只是说说看而已,矫揉造作的感觉很强烈,至少拿出洗车时的热情教训孩子啊。



你离家念大学后,妹妹从来没提过你的事哦。



母亲说道。



可是到了要选志愿时,她只选了你念的那间学校,完全不考虑去其他大学。



听到那些话的瞬间,我冷水浇头般地起了鸡皮疙瘩。



随便忖度妹妹的想法。这种不尊重妹妹的做法让我觉得相当不高兴。



有种喝了太多水般的感觉,累积在胃底的东西不愉快地蠢动著。



该怎么说呢,我觉得自己爱护妹妹的症状,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末期了。



这样真的没问题吗?我彷佛感染了双亲的忧虑似地回到房间。我蹑手蹑脚地爬上楼,打开门。五月的夜晚,门窗紧闭的室内有点闷热。妹妹不会又踢被子了吧?就算年纪增长,习惯也不会说变就变。我正想确认她有没有踢被子时——



「哥哥——快点来睡觉——」



「喔哇!」



忽然听到妹妹的声音,我吓了一跳。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注意到妹妹眼中的晶亮。



「你还没睡?」



「刚醒。」



不过又要继续睡了。她躺了下来。嗯嗯,你快睡吧。我看著她躺好后,也钻进被子里。



也许是基于不久前才刚诞生的内疚之情吧,我有种想对妹妹道歉的念头。



可是事到如今才又重新提起这件事,也只会让气氛变得很奇怪,所以还是算了。



就算合眼也无法立刻入睡。最后,我闭眼闭得烦了,睁开眼睛。



「喂。」



「什么事?」



我出声叫道,妹妹立刻应声。



我知道妹妹也还没睡著。同住那么多年,可不是白过的。光是从她呼吸的状态,就能明白她睡了没有。



「你之后想做什么?」



深夜里,妹妹的视线朝下方移动。



「我在想,明天要不要出门采购必须品。」



「不是那个,是更之后的事。比如想做什么工作之类的。」



毕业之后想不想找工作。首先要确认这点。



「工作……毕业之后,不工作就不行呢。」



「嗯,是啊……所以说,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?」



我不抱期望地问起母亲吩咐的出路问题。



妹妹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。柔和的脸庞罕见地出现皱纹。看见那张带著皱纹的脸微微点头,呼,我松了口气。



「有吗?」



自主性薄弱的妹妹也有想做的事啊?我暗暗心想。



从以前到现在,我从来没有萌生过希望。梦想或目标、想从事的工作、能实现未来展望的路标……这些我全都没有。我总是随波漂流,在现状中挣扎,只求自己不被溺毙。尽管我人生经验不算太多,但我早已领悟自己没有任何特出之处。我没有那种能以梦想来圆满自己世界的长才。



「你想做哪方面的工作?」



该不会想和我一起去面包工厂上班吧……好像有可能。



被我一问,妹妹吞吞吐吐了起来。



「要是听了,你一定会笑我。」



「自家人的梦想耶。我怎么会笑呢。除非太离奇。」



说完我开始思考,什么样的梦想才会被人嘲笑。



就算是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,人们也在其中寄托了想振翅高飞的心念。



那分尊贵与脆弱,究竟有哪里可笑呢?



就算我那么说,妹妹还是难以启齿地沉默著。我本来就没有逼问的打算,只要知道她有梦想就够了。可是躺进被窝后就很懒得订正自己的话。浸泡在被子带来的,稍嫌过剩的温热里,思考也跟著怠废了起来。



正当我动也不动地等待睡意到来——



没有任何决心可言的眸子荏弱地看著我。



「我啊,」



「嗯,」



妹妹彷佛以布块遮住嘴巴似的,以模糊不清的声音小声说道。



「我在想,如果可以当小说家,就好了。」



柔软的声音钻入我耳中,意外尖锐的感觉。



「小?」



小说家?还真的冒出了「梦想」耶。我不由自主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。妹妹像是以我的反应为耻似地,拉高被子遮住脸。但就算隔著被子,我也知道她正在嘟嘴。



「你果然在笑我。」



「不对,我没有笑。你仔细看清楚。」



我惊讶到没有余力笑她。那个一向没主见的妹妹说出的愿望,大大超过我的预期。虽然我不认为自己对妹妹的事完全瞭若指掌,可是我原本以为,妹妹在想什么,自己大致上是很清楚的。



「看不到。」



「因为你用被子遮住脸啊。」



不过就算隔著被子,我也想像得出妹妹的表情。真是不可思议。



其实妹妹应该也想像得出来我的表情吧。



「这样啊……嗯。」



我含糊地点头,再次躺回被窝,一面看著天花板,一面反刍著妹妹的话。



「想当小说家啊……」



这么说来。



我想起那个有同样梦想,后来辞职的同事。



最近流行当小说家吗?因为好像很容易过日子?还是因为觉得容易当上?不像漫画还得画图,只要写字就可以了,所以有容易办到的错觉?可是反过来说,因为小说只有文字,不能借助图像的力量说故事,所以是一种孤高的创作活动。真的有办法办到吗?我的妹妹啊。



我觉得前途昏暗,侧过身子问道:



「是说,真的没问题吗?」



「什么问题?」



「因为你明明连日记都没办法自己写完啊……」



小说的篇幅可是比日记长很多的哦。



「讨厌啦——!」



妹妹跳了起来,手脚并用地朝我这边大力爬来。



「你——要——一——直——提——那——种——古——代——的——事——到——什——么——时候——啦——!」



她隔著被子不停打我。虽然不会痛,可是灰尘被拍得四处飞扬。抗议完,妹妹又用力爬回被子里。虽然她躺了下来,不过八成正气呼呼地鼓著腮帮子吧。



因为她以被子盖住整个头,所以有点难猜就是了。



「你想写什么样的故事?」



「秘密。」



听得到被子里传来的布料摩挲声。



「可以让我看看你写的小说吗?」



「咕嘎嘎。」



怎么了?刚听到那声音时我惊讶了一下,过了半晌才意会过来,那是在假装打呼。



比起打呼,更像含糊不清的笑声。



「有在投稿吗?」



「……还没。」



妹妹拉下被子,露出眼睛。以被子代替屏障,偷窥似地朝我看来。每个举动都是如此令人怀念,有种连我都缩短手脚,变回往日少年般的错觉。



「但是你有在写作吧?」



应该不会连篇故事都没写过,就作梦想成为小说家吧。应该。



只作梦不行动,就不是梦想而是妄想了。人们必须献上时间与人生,才能把脑中的梦想编织成现实。由于我本来就没有梦想,就某方面来说反而乐得轻松。



「是有写……趁著上课之类的时候。」



「喂。」



我稍做斥责,又继续说下去。



「你可以去投稿,参加比赛啊。」



我随口说道。



真的是,没多想就说了。



妹妹似乎对我的态度很傻眼,反驳道:



「要是被刷掉了怎么办——」



「被刷掉了就……再写再投稿啊?」



投稿一次就得奖,又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幸运。



「可是被刷掉的话,感觉好像被人说,我没有才能……」



「有才能又不一定能得奖。」



能不能得奖,和评审的口味,甚至和机缘都有关系。



说得更极端点,也许问题出在看文章的人那边呢。



所以不该只投一、二次稿就放弃,而且光凭有没有得奖来决定作者的优劣,也是很让人很困扰的心态。



……之前看的某本小说后记里,作者提到了这种辛酸与恨意。



写出那么露骨的抱怨,不怕会招人反感吗?或者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作者的个性就是这样,所以他才特地写出来,好符合读者的期待呢?



我也一样,是因为身为哥哥,所以才会扮演哥哥的角色。如果我不是这妹妹的哥哥,现在的我是不会有哥哥样的。



……嗯?这样一说反而更混乱了。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,不过转化为心声或言语之后,感觉就诡异了很多。虽然灵魂能理解那是怎么回事,但是很难用道理来解释。



「不过能得奖的人通常都有才能啊。」



「那倒是没错。」



那些人的脑中一定有著我想像不出来的思考之海吧。



我没有沉浸在那种海洋中的本事,但我想——



「你一定也是有才能的啦。不过我不是因为有什么根据才这么说的。硬要说的话,是因为你是我妹妹。」



因为是我妹妹,所以我偏心。相信我的妹妹拥有能够实现梦想的才能。



「后半段根本莫名其妙……」妹妹如此嘟哝著,但还是露出了软绵和缓的笑容。



「哥哥——」



「嗯?」



「虽然我想当小说家,不过我也很喜欢和你住在一起哦。」



「嗯……哦——……嗯。」



这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事吗?虽然有这种疑问,但是能听到这些话,还是觉得很满足,而且有点腼腆。



我也是哦。我看著相反的方向,低声说道。



「反正——总之你好好加油,我会支持你的。」



「好。」



除此之外,为了在明日继续努力——



「晚安。」



「晚安。」



我将目光从妹妹眼睛移开,再次看向天花板。



我发呆了一会儿,连呼吸都忘了似的。



接著,我感受到妹妹入睡后的稳定呼吸声。那声音神奇地让我的心境变得安宁。



我没有做大事的长才。不过,我已经接受了以这妹妹的兄长身分活下去的命运了。



那是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。



所以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不满。我一边想著,一边合上眼皮。



原本焦虑地转动不已的眼球也安定了下来,这次应该真的能睡著了。



日后回想起来。



重要的话语,总是在没有多想的情况下脱口而出。



水面风平浪静,水底暗潮汹涌。就是眼前这种表面祥和的情况吧。照理来说,家族团圆的时光应该令人欢喜的,而事实上每个人也都表现得和颜悦色。我想,那神情应该不全是装出来的,可是,没错,必须接上「可是」这个转折词才行。



可是,在暗潮涌出水面之前,我和妹妹就一起回到公寓了。不难想像目送我们离去的父母,特别是母亲的心里有何感想。因此,我也尽可能地不回头看他们。走在我身旁的妹妹话虽不多,但是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。



彷佛一起遁逃似的。



宛如被某种令人厌恶的预感从背后推著走似的。



觉得整个社会,周遭,他人的目光都很让人悒郁。



假如把自己的世界缩小到最终极,是否连父母都会被排除在「外」呢?我觉得害怕,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。这样真的好吗?心中被自问自答的狂风吹得凌乱不堪。



可是,就算思考那种事,也没有任何用处。



即使心中存在著后悔之情,我也无法回头了。



……不对,不是这样的。



人生原本就无法重来。不像电车一样可以来来去去。



不论从哪里起步,不论走向何方,每个人都只能朝著自己相信的方向前进。



我和妹妹搭著电车回到公寓。只要往前直走,就有可以回归的场所。



至少,目前那儿还是亮著灯光,欢迎著我们的。



来到玄关,我正要脱鞋,又回过头。



拿著行李的妹妹不解地看著我,我也回望著她。



纤细的双肩,柔软的发丝,以及,不曾从我身上移开的眼眸。



有种身上佩戴著宝物的感觉。



「哥哥——?」



「你就留在这里吧。」



妹妹瞪大双眼。



不管世人或双亲怎么想,只要我允许就行。可是在说完后,我又用力拉扯头发,加以订正:



「……不对,不是这样的。请你留下来陪著我。」



不只是接受对方的存在。而是主动表明,我也需要对方。



说完后,我终于发现这种说法很像是在求婚。啊啊,我的视野边缘有些泛白。



总算能理解双亲说的「走错路」是什么意思了。



可是,那想法在妹妹抱紧我的瞬间,倏地烟消雾散。



隔著她的肩膀,我听见了行李落地的声音。



我单手搂著妹妹的后头部,茫然地仰望天花板。



平时从没注意过的天花板很低,只要伸手往上跳,就能构到。



我默默承受著那低矮天花板造成的,彷佛要把人压垮似的压力。



什么叫做走错路呢?是指像这样被妹妹抱著吗?



我们正朝著不正确的方向前进吗?



那么,谁能告诉我正确的道路在哪里呢?



即使长大成人,依然会被不懂的事耍得团团转。假如这种情况会从出生持续到死亡,那么人类不就没有成为迷途羔羊之外的选择了吗?



「……不对,不是这样的。」



已经完全变成我口头禅的话语冲口而出,我眯细眼睛。



假如没人指出该走的路,我们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成为迷途羔羊。



我们不是走在铺设好的道路上,而是在拓荒。为了揭开没有人知道的,关于自己人生的一切,因而走上未知的荒野。我们不是迷途羔羊,是开拓者。



听起来真不错。开拓者。比迷途羔羊浪漫太多了,好听又顺耳。



从古至今,一定有许多人被这个辞汇欺骗吧。



我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分子。一面自我催眠这是在拓荒,一面不负责任地闯入未知的地带。



就算新天地的尽头沉眠的是身上镶著只是幻影的宝石的怪物。



相信自己珍视妹妹的想法,不是错的。



四季更迭,妹妹多了一岁,春天再次到来。



妹妹在樱花缤纷散落的时节毕业,理所当然地继续住在我的房间里。



至少在当时,这还是理所当然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