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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姑娘二部曲(1 / 2)



萨沙一行人隔天也造访了木屋。



此举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没想到他们竟会连续两天都跑来。



我当下最直接的心情——并不是高兴或感谢,而是彻底的愧疚。



就算是这样,我依然拜托玛雅拒绝他们,因为我也只能这么做。



……真想消失,我真想消去他们心中那个奥运的我,要是这种想法太过任性,那消去一切和我有关的记忆也成。



我明白,我明白自己没资格待在这里、待在尤里斯库镇。



但是,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,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地方……



他们大概是来鼓励我的吧,但是他们真正的心情又是如何呢?



就算击败自己国家最强女主角的这种条件是极端不敬,他们想必还是抱持着期待。他们可能还会告诉自己的亲戚、朋友,樱野可能会拯救镇营滑冰中心。



……只是,一旦看到那样的结果。



就算他们认为是被骗子耍了也不奇怪;事实上,他们身边大概也会有人这么灌输他们吧。然而,那并不是事实。



到此时还抱有这种期待,或许太自私了,但是……



我希望他们更少能够明白,明白我在这个赛季尽了所有努力,并且也卯足了全力去做。



另外,昨天共有六个人前来,今天则减少至四个人。



然后,到了第三天——



人数又减少一半剩下两个人,只有萨沙跟艾莲娜连续三天跑来找我。



昨天将他们赶回去之后——



要是他们明天再来……我根据这样的假设,想了简短的文章并请玛雅帮我翻成俄语后则由我亲自书写那些俄文。



「玛雅,把这封信交给他们。」



「……真的要这样吗?」



之前都默默答应我请求的玛雅,反常地露出不悦的表情。



可是,我心中没有半点犹豫。



——谢谢你们愿意来看我。



——天气这么冷,你们还是担心我吗?



——我没事,是有些沮丧,不过还活得很好。



——对了,虽然你们特地跑来,这么说有些过意不去,但是请别再来了。我无法见你们,大概永远都……



——对不起,没能守住滑冰场。对不起,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。



——和你们相处很快乐,我真心地感谢你们。



樱野鹤纱



又过了一天——



师父难得有事外出。



平常看来孤僻没什么朋友的玛雅,碰到亲戚的结婚典礼,似乎也非得出席不可。听说是她的亲弟弟第三次结婚,因此玛雅会在莫斯科停留一晚,隔天傍晚才会回来。



她还细心地留下了餐点……她明明知道我几乎都不会吃。



我在心情沉到谷底的状态下,独自留在玛雅的木屋中。



这对我来说倒是一种帮助,更少这是个不受任何人干涉的居住空间,就算有人来访,只要我坚持装作没人在家,就不需要和外界接触。只要不碰报纸、杂志,关掉手机,不开电视,电脑,就能竖立起我现在所需的屏障。



只是,这么做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。



我不认为时间久了事情就会解决,我几乎已经失去一切……而且在这之后,连还没失去的东西,大概也非得失去不可了。我已经请玛雅主动向高岛家及日本滑冰联盟联络,转达樱野鹤纱现在无法和任何人说话之意。



这样就算完了吗?已经无可挽回了吗?



我已经——再也无法滑冰了吗?



……至少,能否定我这种想法的东西并不存在,就算翻遍我的内心,或是让思绪跑遍世界的每个角落都一样。



最重要的是,我自己没有丝毫想滑冰的意愿-



「……唔,偏偏在这种时候……」



外在因素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


一旦来访者按响电钤,位在二楼的这间房间也会响起铃声。这个用来将有人来访的事实传达给玛雅的系统并没有被关闭。



当然,我只要装作没人在家就好,但就算是这样,玛雅不在还是让我感到不安。



大约过了1分钟,对方再度按响了电钤。



今天因为下大雪的关系,白天也十分昏暗,因此室内还开着灯。虽然这简直就像有人在家的证据,但是现在关灯反而更加奇怪。



我处在这种坐立难安的状态下……大概又过了5分钟。



对方第三次按响电钤.



「到底是谁啊……」



这下连我都不禁有些狼狈,是玛雅她那似乎为数不多的朋友,正巧在屋主不在,而且下大雪的日子来访吗?还是……



……又是媒体?



三天前找上门来的那些人,似乎清一色都是日本人。莫非那些人看准了玛雅不在的时候,特地跑来参观我悲惨的模样?



这实在让人难受,要是平常的我肯定会当面对那些人发出一打以上的嘲讽,然而悲哀的是,现在的我办不到,这让我再次深刻体会到我所失去的东西有多么重要。



此时闪过我脑海的,是过去因为我而尝到苦头的众多记者身影。他们抓准这个机会,自掏腰包跑来这里找我报仇的可能性……极高。



我的心跳加速,明白心跳加速的原因是胆怯后,更让我感到悲哀。



我安静地离开房间,穿过走廊并走近其他房间的窗边。如果是从这里,应该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门口附近的状况。



「唔!」



我突然缩回身子,背部紧靠在窗户旁的墙上。



……傻瓜。为什么会这样?他没有看到那封信吗?



我闭上眼睛,后脑轻轻敲击着墙壁。



因为不是媒体而感到安心?才没那种事,如果真是媒体或许还好过些;况且,他竟然是此独自跑来……



纵使大门上方有屋檐可以挡雪,却没有东西可以阻隔从侧面打来的风雪。他却不以为意,用着和现在的我同样的姿势,背靠着大门旁的墙壁。



同样的姿势……却是屋内跟屋外,外面又刮着雪——



就算穿得再多,一定还是相当寒冷,而若是呆站在那里等待的话,就更不用说了。



他当然知道这栋木屋里……有把自己关在里面、不敢见人的我。



可是那又是为什么?他为什么要在那里等我?他应该知道见不到我才对。



「快回去吧……」



强风与细小雪粒打在双层窗户上,让窗户有些微震动。



同时也不断影响我的思绪。



「……求求你,萨沙。」



之后又过了一个小时以上。



风雪随着时间增强,从二楼窗户几乎已经看不见门口的状况。要是从外面来看,现在木屋大概已经被一片雪白覆盖了吧?……仔细想想,现在明明都已经进入三月了。



不知何时,我已经来到了一楼。



萨沙当然不可能还在等我,只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再一次确认大门周边的状况……这不过只是预防万一。



木屋的内与外,无论温度或环境都有着天坏之别。开门时顺势刮进屋内的冬天寒气,让我瞬间将脸别向一旁。



如此又冰又痛的——



「——纱!」



震耳欲聋的风雪声中,我确实听见了人声,



我转头确认了门后……发现了一尊贴着墙壁的小雪人。



同样一片雪白的大衣帽子下,有张泛红的脸正对我微笑。



「你终于愿意开门了……」



我把包裹着12岁少年身体的衣物强制剥去了八成,衣服上的积雪通通掉在屋内,我却一点都不在意。



不过剩下的两成,我实在只能请他自己脱掉了。



「总而言之,你待在这里别动。」



我让裹着大毛巾的萨沙坐在升起火的暖炉前。



「我立刻帮你放热水。」



「鹤纱。」



在我要走向浴室的时候,他出声叫住我。



「你脸色好难看,你还好吧?」



「……你先担心你自己啦。」



像是反弹般忙个不停的我,让对方率先抢走了说话先机。



「你看起来瘦好多喔,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?」



一整套衣服排在烧着柴火的暖炉前,萨沙就坐在那排衣服之后



「你才是,要是冻死了怎么办?为什么你不回去呢?」



话才出口,我便慌了起来。



鹤纱才是,为什么都不出来呢——要是他这样反问,我该怎么办?



「因为雪刮成那样,想回去也回不去嘛。」



「……是这样吗?」



连计程车都正路上动弹不得了吗?可是那样的话,明明只要待在车里等就好了。



「而且因为连来四天,我妈妈也不给我车钱了,所以我是走路到这里来的。」



「走路!?」



我不禁盯着他那张可爱脸蛋。



萨沙住的地方和镇营滑冰中心相较起来,确实离这里比较近,但是就算这样,这里仍是广大俄罗斯的乡下小镇,而且在这种天候下行走……



「……你走了不只一个小时吧?」



「是啊,真的好远呢。」



所以,我……让走了超过一个小时路程的12岁少年,又多在风雪中待了一个小时以上?



……这实在……让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



「呃,鹤纱……」



落在我身上的罪恶感实在太过沉重。



「在风雪停止之前,我可以待在这里吗?」



「嗯……当然可以。」



我努力挤出声音回答,将大罪过暂时摆到一旁,虽然这根本算不上是补偿,不过让他感冒的话就不好了。



我走进浴室调整卫浴的设定,让偏热的热水注入浴缸。



老实说,我并不明白自己心里怎么看待他来见我这件事,我不知自己究竟是感到高兴,还是只有感到难受。



不对,话说回来——



「萨沙。」



我一回到点起暖炉的客厅后,便以强势的态度俯视着他



我心中涌现一股激动的感情,这让我不问清楚不甘心。



我明明在信上写说不要再来的——



「你为什么跑来?」



我本来是打算责骂他,但是我的语气却意外地欠缺气势。



「我不是在信上写说我没事……」



看见萨沙对我露出笑容,让我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。真要说起来,我根本就没有斥责他的资格。



「你是有这样写,可是我没看见你就无法安心嘛。」



「这……」



……我实在找不到适当的词句。



我就连该怎么回应都不知道。



「啊,你等我一下。」



我想到掩饰刚才沉默的适当理由,于是走向厨房。我决定弄怀温热的饮料,所以连忙开始在厨房里找可可亚或类似的东西。



在我内心有某种东西开始回来了,然而那或许是不要回来比较好的情感。



「来,喝下这个,热水还要再等个15分钟左右才会好。」



「谢谢你,鹤纱,」



我将装有可可亚的杯子递给他之后,便在附近的沙发上坐下。



最近几天,我几乎都没有进食,默默地任由时间流逝。实际上我没有食欲,也没有任何行动的气力,可是理由或许不只是这样。



原因是停滞在我内心深处的巨大沮丧。



之所以不看电视和报纸、关掉手机、拒绝一切交谈,都是同样的理由。因为我害怕经由某些刺激,会让我好不容易才凝固密合的内心,又再度崩坏——就算现在我心中有那样的隐忧也不奇怪。



这或许也可说是一种防卫本能吧。



「真好喝。」



「……太好了,」



萨沙的一举一动——他本身就可算是对我的『刺激』



就连他刻意不碰触我伤口的顾虑也一样……



「稍微放心一点了吗?还是同样担心?」



萨沙将可可亚捧在手中



「鹤纱,你真的变瘦了。」



「是吗?」



「吃点东西啦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