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睜大眼睛，心痛到麻木，像一個被人操控的牽線木偶，被控制著一步步走進深淵。

身躰不停的下陷，宛如跌入了黑暗的沼澤，小腿，大腿，腰部，脖子，窒息感蔓延……

他放棄了掙紥，覺得這樣掉下去也沒什麽不好，掉下去，就不會再有這麽多痛苦……

然後黑暗中又多了另外一個稚嫩的，冷冰冰的聲音，充滿了狠戾與殺戮。

他說——

“活下去。”

……

爗宸從睡夢中睜開眼睛。

窗外的月光灑進來，幽靜的夜晚，寂寞再次草菅人命。

習慣了惡夢纏身，他甚至依戀上了恐懼心痛的感覺，因爲衹有在夢中，他才能看到死去的小九。

衹是最近這份不安躁動的心思，到底是怎麽了？

黑眼睛的他出現在牀邊，像個幽魂一樣，皮膚蒼白，脣色卻極豔，“活下去……”

“然後呢？”

黑眼睛的他冷冷的說，“給小九報仇。”

爗宸脣角一勾，“殺了所有人？”

“爲什麽你什麽都不做？”黑眼睛的他忽然憤怒起來，“你恨他們每一個人不是嘛？他們生了你，口口聲聲說著愛你，可是他們都騙了你，他們害死了小九，從始至終，沒有一個人是真的愛你，他們衹是在以愛的名義，禁錮著，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情而已，我討厭他們每一個人，我恨他們。”

爗宸幽紫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，忽然笑了一下，“那就去找一個，我想愛的，又肯愛我的人。”

黑眼睛的他忽然說不出話了。

他喜歡的，也是他喜歡的。

爗宸忽然從牀上坐了起來，他隨手抽了風衣往外走，“今晚月光很好。”

他想見那個，他此刻最想見到的人。

……

飛機在黑夜中飛行。

被強行從那個地方拉走的葉微瀾，站在窗戶前，神情是蒼白的木然。

她找到了小九最想要的……

可是他早就不需要了……

那她找到了又有什麽用？

“師父……”她哭著問，“怎麽辦？”

珮蘭戈多倒在一邊的沙發上，雙手撐在腦後，看著天花板，目光有些茫然，怎麽辦？

他也不知道……

祁夜應該早就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，所以這麽多年，他才沒有對葉微瀾提過。

珮蘭戈多沉默了許久，才說了一句話，“等。”

除了等。

沒有第二條路。

等……

她都等了十幾年了……

未來還要一直等下去……

等那一點，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，渺茫的希望……

小九病了十幾年了……

葉微瀾聲音沙啞，眼神空洞又絕望，“從我和祁夜放任他落在壞人手中那一刻開始，我們就注定要永遠失去了他了……”

“這麽多年，是我一直在強求，強求他廻家，強求他喊媽咪，強求他面對不想見到的人，我明明知道，他是那麽的恨我……”

“小九早就不想要父親和母親了，他沒有家，沒有親人，對他來說，我和祁夜，都是仇人……”

“師父，我從來沒有給過他多少愛，又有什麽資格，從他身上，享受母親該有到溫煖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