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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节(1 / 2)





  不牵不要紧,这一牵,伙计像被烧着了尾巴,立时炸了毛,粗壮的手臂猛地一扬便将老妇人搡了开,气急败坏,“我说老东西,说话就说话,做什么动手动脚!”

  老妇人连带着小童被搡得连退好几步,右脚正好崴在落满雪的石阶上,脚下一滑,身体向后倾去。眼看祖孙俩就要摔落台阶。

  电光火石之间,却见一人从台阶下疾趋而上,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抵住了老妇人的后背,将其稳住。只是,一人之力毕竟有限,救得了大的,却顾不上小的,那小童仍是滚下台阶。

  众人不禁纷纷惊呼起来,那伙计脸上也露出骇容。

  然而,下一刻,众人的惊呼声却都化为此起彼伏的吁气声。那伙计也悄悄松了口气。

  大伙儿只觉得一片白影从眼前一晃而过,不过一个眨眼,那小童便完好无损给被人给捞了上来。捞他的是名女子,斗篷兜帽罩身,身量中等,看不见面容。

  烛心将老妇人扶稳站好,老妇人回过神忙道谢。烛心挂着小叶紫檀持珠的手往胸前一竖,长身微躬,长睫低垂,不慌不忙地宣了声佛号,声音慈悲而温和。

  千秋厘将小童轻轻放下。四周一时悉悉索索的,有骂那伙计欺负老幼的,有夸和尚好相貌的,也有夸她身手敏捷的。

  她拿眼偷偷看向烛心,不想他也正看向自己,眼中隐隐几分赞许。她不由得傻傻地扯起嘴角,脸藏在兜帽里偷偷得意地笑。“助人为乐”,帮助别人就会很快乐,是真的呀。

  千秋厘走到小童面前。小童受到惊吓,又饿又怕,哭得更厉害了,甚至还一顿一顿地打起了嗝。她想帮帮他。

  她虽然肚子里有一个小的,却从未真正与孩子打过交道,并不懂如何安抚情绪崩溃的孩童。只能回想小时候,褚双拾的做法。

  那时,褚双拾还是一个亲切的哥哥,像对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她,不对她说一句重话,事事让着她,便是她无理哭闹的时候,也会耐心地哄她。可惜,这样和蔼可爱的哥哥,在她七百岁之后便没有了。七百岁之前,褚双拾天天带她出去揍别人。七百岁之后,褚双拾天天揍她。

  当年,褚双拾是怎么哄她的呢——

  千秋厘回过神,对小童打了个清脆的响指,牵起他的小手向小燕楼里面走,“走,哥——姐姐带你去揍人!”

  小童一愣,忘了哭,也忘了打嗝,呆愣愣随着千秋厘进了门。

  烛心抬眼扫向千秋厘的背影,扶着老妇人紧随其后。

  那伙计又上前阻拦,“哟,客官,真是对不住了,您瞧小店堂内客满了。”伸手一指门外排起的长龙,“烦请您去那儿排队等候。”

  千秋厘牵着小童的手,从帽子里抬起头扫了眼,下巴往东面一抬,“那边不是还空着许多?”

  “那一片儿啊都被三招宗包下来啦!”

  “包下来?什么意思?”千秋厘土土地问。她鲜少出不死城,所以根本不懂这些世俗规矩。

  “三招宗是什么地方,什么派头!各地酒楼客栈都是常年包座儿的,就为了方便门中外出历练的弟子!”

  千秋厘顺着他的话问道:“三招宗是什么地方?”

  伙计一脸不可置信,“您不会连三招宗的大名都没听过吧?”

  “有多大?”

  伙计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异色,“三招制敌三招宗,是近二十年来最厉害的刃修流派,您说有多大?”

  最厉害?千秋厘印象里的刃修第一还停留在星沙山的时候,不过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。星沙山是当时的刃修魁首,只记得当时星沙山的景宗主曾输在她手里。

  对方用剑,她徒手,过了几招记不太清了,应当没有三招吧。所以,对于伙计的这个“最厉害”,她实在无法感同身受,便随便应了声“哦”。

  哦?伙计一脸“你逗我”的表情,心想这姑娘大概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就是个没本事的废材,又见她身边跟了个平平无奇没有丝毫修为的和尚,也是没什么出身和背景的样子,便懒得再应付她,转身要走。

  千秋厘将他叫住,“你方才说,这几桌是他们常年包下的?”

  伙计不耐烦地点头。

  “若是那个什么宗的弟子没来呢?”

  “就算今日没有三招宗的弟子来,这些桌子也还是要空在那里!您那有时间东问西问,还不如赶紧去外面排队!”伙计彻底黑了脸,没好气甩下这句便懒得再搭理她。

  千秋厘微一眯眼,“明明有地方却宁可空着也不给人,这是什么道理?外面风雪交加,天寒地冻的,今日还是过节,你看队伍中有老人还有孩童,便破个例为他们暂开方便之门不好吗?”

  烛心一直低垂的眼皮忽然一掀,看向她,目光似有些意外。

  千秋厘并未注意到,她没空,一直在克制。她往常不爱讲理,更不喜欢与人废话,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动手,要么褚双拾替她动手,如今烛心不喜欢她动手,她才试着讲道理。今日同这伙计废这许多唇舌,已经是她的极限了。

  伙计只送了她个白眼,让她自己体会。

  属于不死城一霸的忍耐终于到顶了,千秋厘直接抬脚往东面走,径直走到一张八仙桌边便要落座儿。

  伙计没来得及拦住她,气急败坏跑过去,“谁给你胆子坐的!你给我起来!”不客气地抓了她一只胳膊就要把人拽起来。

  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,将这酒楼内的哄吵杂闹全都压了下去,四下里骤然一静,所有人都停了手住了嘴,不约而同地朝东看去。

  只见东面靠墙的一张八仙桌碎了个稀巴烂,四条长凳断了三条,有个人四仰八叉躺在那堆烂木板上,死鱼一样一动不动。是这酒楼里的一名伙计。

  唯一幸存的那条长凳上坐着个姑娘,波俏的身形裹在一件素色披风里,看不清面容。

  “说话就说话,做什么动手动脚。”姑娘掸了掸右臂,“拉拉扯扯,令人讨厌。”

  姑娘旁边还站了个三四岁大的小童,在咯咯咯咯地咧嘴笑。姑娘摸摸小童的头,“高兴了吧?叫他欺负你!”

  一把清澈的嗓音,透着几许笑意,几许明快,边说便将披风的帽子往后一掀,领口一圈雪白的毛皮,毛茸茸的边,隆而重之地簇拥着一张娇艳无双的脸,袒露在众人面前。

  所有人齐齐吸了一口气。

  惊心动魄的美。

  如雪地里忽然绽放的寒梅,一眼望去,只叫人万死千生。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褚双拾:dei,我瞎……